□ 法治日報記者 趙麗
“寵物看病真的太貴了！”北京市民劉爽近日向《法治日報》記者感嘆道。前不久，她家的寵物貓排尿困難，并且味道比較重，懷疑是泌尿系統出了問題，于是帶去寵物醫院做腎功能檢查、排尿輸液等項目。第一家寵物醫院報價近6000元，她接受不了，去了另一家寵物醫院，同樣的檢查和治療，要價近2000元，最后治療痊愈。
“自從養了寵物，花錢如流水，去一趟寵物醫院動輒花費數百上千元。而且一些寵物醫院收費混亂，價格不透明，同樣的治療項目，同病不同價、收費差距巨大。”劉爽說。
小小一只寵物，為什么看病比人還貴？這是很多寵物主心中難以解答的困惑。而采訪中，有寵物醫生說，在寵物經濟日漸繁榮的背景下，寵物醫療行業營業收入并沒有因其高收費實現快速增長，《2025年中國寵物醫療白皮書》顯示，2024年寵物診療機構整體的月營業額并沒有明顯增長，寵物診療機構利潤率總體相較前年有所下降。
寵物醫療收費真的貴嗎？是否存在亂收費現象？如何才能減輕寵物主給寵物看病的經濟壓力？對此，記者進行了調查走訪。
寵物主人
看病太貴花錢如流水
“貴！貴得離譜！”
說起去年十月底給寵物貓的一次診療經歷，來自廣西的寵物主傅明不住地感嘆。
在他向記者展示的消費明細中，治療共花費1924元，其中最高一項花銷650元來自“健康檢查生化二十四項（微納芯）”。“其他選項我也搞不太明白，比如‘重癥ICU’花費200元，貓從高處跌落造成嘴巴脫臼還需要‘重癥ICU’？”
天津市民杜鵑吐槽道，自家的寵物貓因為喉嚨被異物卡住，去寵物醫院取出竟然花了880元。醫生拍X光片檢查，麻醉后將異物取出，“比我取個喉嚨異物還貴”。
另一位來自上海的寵物主彭妮說，她的寵物因為走路突然摔倒去醫院做診療，花費了近兩萬元，“在治療過程中，我對寵物醫院的收費項目和金額感到困惑，不明白為何費用會這么高，也不明白為什么需要做這么多的檢查，其中一次核磁共振就需要5000元”。
雖然懷疑，但因為怕耽誤寵物診療，彭妮還是咬牙交了錢，盡管最終寵物康復，但她一直對此耿耿于懷，“當時很可能做了很多沒必要的檢查項目”。
“貓咪養了才5個月，在寵物醫院的花費都過萬了。”對此，北京市民楊帆深有感觸，由于她家的貓前不久患了貓傳染性腹膜炎，目前每天都要打針。“花錢如流水，動物生病到底要怎么治也不懂，醫生說是為了它的健康，我也只能交錢。”
來自山東濟南的馮南則因為“猶豫”被寵物醫院“連環警告”。他的寵物狗眼部受傷，寵物醫院表示“狗狗眼球急需做手術，否則將有失明危險，費用八九千元”。
“我只是表示還想去其他醫院看看，這家醫院就開始‘奪命連環call’，反復表示‘必須馬上做手術，不然很快會瞎’，催促著做手術、交納手術費。”馮南沒有完全相信，還是帶著寵物狗去了其他醫院看病，并咨詢了多位相關從業人員，得到的診斷結果相同：狗眼睛發炎。涂了消炎藥后，3天便康復了。
記者總結多位一線城市寵物主的消費經歷發現，在常見病治療上，寵物單次醫療費用在200余元至2000余元不等，一些易復發、難根治的疾病，如尿閉因反復就醫花銷更高。一旦寵物遇到心臟病、腫瘤等病情復雜情況，醫療費在短期內過萬元的情況較為常見。
記者在第三方網絡投訴平臺上看到，截至今年一月中旬，有關寵物醫院的投訴超過兩千條，大部分投訴和寵物醫院收費過高有關。
寵物醫生
具有特殊性收費合理
寵物醫療為何如此“燒錢”？
據介紹，寵物醫療收費主要由檢查、手術、輸液等治療費用和耗材及藥品費用組成。其中，寵物的手術費用相當高昂。此外，多種手術以寵物體重實行階梯式計價，這意味著寵物體重越重收費越高。
在上海工作的楊紅帶自己的寵物貓進行過多次診療，她告訴記者，輕癥情況下，檢查項目占醫療費用的比重較大，看病過程中檢查項目繁多、高頻，有的一項檢查就需要幾百元。而在寵物病重時，住院、輸血、吸氧等項目較為昂貴，且按天計費。
“寵物醫療具有特殊性。”在四川執業的資深寵物醫生彭醫生告訴記者，寵物醫療的貴是相對的。
他解釋說，與人類醫療不同，動物無法像人一樣準確表達自己的不適，醫生只能根據寵物表現出的癥狀進行初步判斷，因此在檢查時范圍可能會更廣一些。例如，寵物出現拉稀、嘔吐等癥狀，可能由多種病因引起，如胰腺炎、腸胃炎、傳染病等，這就需要醫生開具一系列檢查來確定具體病因。
彭醫生進一步解釋，寵物醫療缺乏醫保制度也是一個重要原因。與人類醫療有醫保報銷不同，寵物醫療費用大多需要寵物主自掏腰包，這無疑加重了寵物主的經濟負擔。在沒有醫保的情況下，寵物主對醫療費用的敏感度更高，對收費貴的感受也更為明顯。
在調查中，不少受訪寵物醫生還提到了寵物醫院運營成本較高的問題。
在對寵物醫院的采訪中，記者發現如果治療寵物，需要與人類醫院類似的全套設備。皮膚、血液、糞便的基礎檢查需要小型儀器，在治療寵物日常疾病時，如寵物吞食異物，此時需要用到寵物DR（數字化X線攝影）等多種大型儀器。
“寵物醫院的收費與寵物的病情、檢查項目以及醫院的規模、設備等因素密切相關。檢查方面，寵物醫療設備價格高、使用率低，導致分攤成本較大。”在北京執業的寵物醫生謝林（化名）告訴記者，大型寵物醫院CT、核磁等設備每臺成本為100多萬元，但一個月的使用率可能只有幾十次。此外，我國禁止“人藥獸用”，醫生給寵物使用經相關部門批準的獸藥，但寵物用藥量比較小，一些藥廠不愿意生產，造成寵物用藥品種少且價格昂貴。
彭醫生表示，目前寵物醫療常識的普及面不夠廣、不夠深，導致一些寵物主不理解醫生治療的目的和原因，從而對醫療收費產生懷疑，“寵物主擔心被坑，醫生也擔心寵物主找麻煩，不敢治療，因此會開更多的檢查來輔證，從而形成惡性循環，導致寵物診療費用水漲船高”。
“當然，也不排除有個別寵物醫院利用寵物主對寵物醫療不了解的情況，通過過度用藥、過度檢查、濫用手術等方式賺取暴利，一定程度上擾亂了寵物醫療市場正常秩序。”謝林說。
破解之道
制定并推廣統一標準
面對寵物醫療收費貴的問題，受訪的寵物主們或多或少都采取了不同的應對策略。有的寵物主會選擇購買寵物醫療保險，以減輕醫療費用的負擔。
不過，記者在采訪中發現，因為報銷過程比較煩瑣，需要上傳的材料多，而且稍有不慎，審核就不被通過，不少寵物主對寵物醫療險的態度是“又愛又恨”。在第三方網絡投訴平臺上，圍繞寵物醫療險的投訴也比較多，投訴內容集中在寵物醫療險賠償難度大、理賠周期長、賠付金額與宣傳不符等。
對寵物醫療險，寵物醫生的態度則更為矛盾。謝林告訴記者，他的寵物醫院沒有加入寵物醫療險定點醫院名單，“開通寵物醫療險，對醫生整個診療過程都有嚴格要求，病因要非常精確。醫生必然要通過一系列檢查來確定寵物病因，而不能單憑經驗。這樣就導致盡管有保險，但醫療費用還是會比較高，寵物主未必能接受”。
如何降低寵物醫療費用，減輕寵物主經濟壓力？
彭醫生認為，寵物醫療行業需要進一步完善法律法規，明確醫療事故責任判定標準，保障寵物主和醫生的合法權益。政府相關部門應加強對寵物醫療行業的監管，規范醫院的收費行為，建立公開透明的收費公示制度，讓寵物主明明白白消費。
受訪的寵物主們希望，寵物醫院能夠提供更多個性化的醫療服務，根據寵物的具體病情和寵物主人的經濟承受能力，制定不同的治療方案和收費套餐。同時，他們也呼吁寵物醫療行業加強與保險公司的合作，推出更多適合寵物主需求的保險產品，降低寵物醫療費用壓力。
“寵物醫療收費貴是一個復雜的問題，涉及寵物醫療的特殊性、醫保制度的缺失、寵物醫院的運營成本以及寵物主對醫療知識的缺乏等多方面因素。”京都律師事務所律師常莎認為，要解決這一問題，需要寵物醫療行業、政府相關部門以及寵物主共同努力。通過加強行業監管、完善法律法規、普及醫療常識、發展寵物醫保等措施，逐步改善寵物醫療收費貴的現狀，讓寵物主能夠更加放心地為愛寵購買優質的醫療服務。
針對寵物醫療保險，相關從業人員則建議，有關部門或相關行業協會應制定并推廣統一的寵物醫療標準，規范醫療行為。引入第三方認證機構，對寵物醫院開展資質認證，保證其符合行業標準。建立寵物醫療信息共享平臺，增加寵物醫療的透明度，方便保險公司作出更準確的保險評估。
（文中受訪寵物主均為化名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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